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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卡忒望向段非拙,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空。

  你已经明白了,不是吗?先行者笑道,你不是什么来自异世界的客人。你就是利奥波德切斯特本人。

  第六十七章 大清洗

  段非拙怔怔地看着赫卡忒。女神则笑意盈然地回望他。

  如果他就是利奥波德切斯特,那么他在另外一个世界所经历的十九年人生又算是什么?

  他艰难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我的人生,我段非拙迄今为止的人生,全部都是虚假的?

  赫卡忒歪了歪头:为什么你会觉得是虚假的?为什么不能两个世界都是真实的呢?

  都是真实的?

  赫卡特的眼神高深莫测:多重历史的分支无穷无尽,每一个分支当然都是真实的。

  段非拙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他猜想,大概和平行世界差不多?

  利奥波德切斯特的灵魂被送去另外一个世界,以另外一个身份长大。之后又再度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回到他自己的身体中。

  那么另一个世界的段非拙怎么样了?他当初穿越到这个世界,是因为点开了一封诈骗邮件。假如那个世界也是真实的,那么他等于是突然从大学中消失了。他的亲朋好友同学老师不会觉得奇怪吗?

  如果他有一天能返回那个世界,又会发生什么呢?

  你想要回去吗?赫卡忒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笑着问道。

  我段非拙一时语塞。

  那个世界没有秘术师,没有以太结晶,没有乱七八糟的仇杀和阴谋,科技更先进,生活更便利,文化更开放。在他心中当然是再好不过。

  但是这个世界里有他喜欢的人。

  不单单是Z,还有他的朋友和伙伴们,叶芝、阿尔、林恩一家、露丝一家、勋爵母子、众警夜人、伊万杰琳理事长和美丽盖亚

  若是问他想不想回去,他的答案是不想。

  不论你想不想,以现在的你,已经回不去了。那个世界的你已经死亡了。赫卡忒语气平静,像是在聊天气或者晚饭,而不是某个人的生死。

  我怎么就死了?!段非拙提高声音。

  你是秘术师,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能量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或是从一种形式转换为另一种形式。利奥波德切斯特本该死亡,但是我用秘术保住了他的性命,相应的,就该有另外一个人代他去死那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他自己。

  段非拙说不出话来了。我杀我自己?

  在他的自我认知当中,他是段非拙,而不是利奥波德切斯特。他拥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和知识,却没有利奥波德的记忆。现在赫卡忒忽然告诉他,他和利奥波德实际上是同一个人说实话,有点儿难以接受。

  可不论他再怎么抗拒,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

  好吧,这样至少有一个好处,他不用担心Z发现他是个鸠占鹊巢的穿越者该怎么办了。他就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只不过丢失了一点儿记忆,又多出了一点儿记忆。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现在他的自我认知出现了一些偏差,可能需要很久才能适应自己拥有两段人生的事实。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他问,千里迢迢把我叫来阿伯丁,就是为了让我了解自己的过去?

  十字路口的女神卷起一缕长发,心不在焉地拨弄着。

  我说过了,伦敦正在发生一些事。你待在这里能避免一些糟糕的结果。

  奇怪的表述。难道不应该说你待在这里更安全吗?所谓糟糕的结果是指什么?赫卡忒既然能知道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甚至能将人的灵魂送到另一个世界,使其再世为人,那么她是不是也能预知未来?

  我不能预知未来。赫卡忒说,我只是研究过多重历史,稍微了解过它的走向罢了。

  段非拙有点儿不舒服。每次他心中浮现什么疑问,赫卡忒就会回答他。他的思想在先行者面前无所遁形。没有人喜欢被窥视内心。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伦敦?他忍不住问,我在伦敦的朋友会不会有危险?

  背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女声:先生,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段非拙一转身,服装店的那个女店员正站在他背后,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

  再一回头,赫卡忒已经消失无踪了。

  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女士呢?段非拙问。

  女店员茫然:您是一个人来的呀。

  莫非女店员看不见赫卡忒?

  还是说,自始至终赫卡忒就不曾在现实世界中现身过,段非拙只是站在服装店中做了一个白日梦?

  他来不及思考这些。赫卡忒关于伦敦变故的那些话如同阴影徘徊在他心头。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服装店。女店员在他背后咕哝怎么这样,只看不买。

  他直奔阿伯丁车站,买了下一班开往伦敦的火车车票。

  若不是情况紧急,他其实还想顺道去看看罗伯茨一家,再去给露丝扫个墓。然而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在心中默默向露丝道歉。那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一定能理解他。

  往伦敦的火车班次频繁,他在车站没等多久就等来了发车。因为是临时买的票,只能买到二等车厢,一打开窗户就会呛一嘴的煤烟。因为是夜班车,车上人不多,段非拙得以独占一整排座位。

  从今天早晨开始,他就一直在奔波。先是去了苏活区,接着又马不停蹄赶往阿伯丁。刚到没多久,又要赶回伦敦。简直忙到脚打后脑勺。好不容易闲下来,困倦便涌了上来。即使车厢内烟味呛人,他还是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一次他没梦见赫卡忒,而是梦见了色诺芬。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阵敲打玻璃的声音吵醒了。

  睁眼一看,一只乌鸦正在车窗外盘旋。它羽毛蓬乱,好像被人虐待过似的,火车的气流卷得它东倒西歪。

  一说到乌鸦,段非拙想起的自然是

  他东张西望,确认其他的乘客都睡着之后,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乌鸦钻了进来,落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变回人形。

  色诺芬的形容凄惨无比。他好像被人揍过,脸上挂了彩,嘴角开裂,还沾着血迹。鸦羽般的黑发乱七八糟,凝固的血液沾在发丝上,使得头发凝成了一绺一绺。

  段非拙压低声音:你怎么回事儿?

  说来话长嘶。色诺芬摸了摸唇角,疼到□□。

  段非拙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他嘟囔了一句谢谢,捂住脸。很快手帕就被染成鲜红色。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班火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