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明明是距离市中心两小时路程的近郊，却令人觉得仿佛只有这里的时间流逝不同，像是身处其他世界。



「……感觉好像在作梦一样。」



「咦？」



「竟然能像这样大白天的就来无人岛，还和秋宗大人跟松前昆布一起泡澡……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有机会度过这么悠闲的时光。」



「是啊……」



她说的或许没错。



毕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松前城还在米婆婆的家庭菜园里偷吃菜。



「讨……讨厌，别再说那件事了——！那时候松前也是不得已啊——！」



「哈哈，抱歉抱歉。」



「讨厌，秋宗大人真是的……」



松前城微微嘟起脸颊好一段时间，但不久后又放松了表情。



「……不过，松前真的很高兴。现在既热闹，又不会感到寂寞……」



「松前城……？」



「……松前原本一直是孤独一人。」



「咦？」



松前城把视线投向远方，轻声吐露。



「……松前以前所在的虾夷之地，是城姬们守护的地点当中最北端的一个地方。那里没有其他城姬，只有一名随侍在侧的巫女兼奶妈……而且因为当地和本土隔着一座海，所以和本土之间很少有交流。」



「……」



「虾夷因为位于最北端，所以是个非常寒冷的地方。松前不知道是物理上的寒冷，还是精神上的寂寥让人有那种感觉。恐怕是两种都有吧。当时只是平淡地度过每一天，心灵不会有任何波动，甚至连像现在这样跟大家一起来做海水浴，都是在那里的夏天无法想象的活动。」



松前城像是在倾诉般说道。



这么说来，松前城有说过自己是第一次体验这种一般人所说的夏天大海。



还说北海道的人也会在这个时期到海边游泳，但气氛有些不一样。



「像这样玩耍，还有跟松前昆布共度时光，对松前来说，当然就像作梦一样。在那边能和松前心灵相通的，顶多就是花鱼、鲍鱼和海螺之类的……」



「啾啾呜？」



不晓得是不是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松前昆布小小回应了一下。



松前城对它回以一个微笑。



「所以松前……觉得现在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这场能和松前昆布跟秋宗大人一起度过，无法取代的『夏季集训』的时光真的很开心……这也是多亏了松前昆布呢。因为遇上了松前昆布，快乐的时间才得以延长，让松前有机会体验这么多事情……真不可思议，明明不久之前才遇到松前昆布，却好像我们好久以前就在一起了……就像是多了一个弟弟或妹妹一样的感觉。」



「松前城……」



细细道出这段话的松前城，侧脸看起来很寂寞。



那表情和平常开朗纯真的松前城不一样，带着一些阴影。



看见她平时不会露出的表情，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才好。



「……唉——松前不小心突然说了些奇怪的话呢。气氛都变得有些沉重了——明明这样一点也不像松前的作风……」



「……」



「总之，虽然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很孤单，但松前还是很坚强地活下来喽——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熬夜，或是拼命吃零食，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其实也不坏吧——哈哈哈哈哈——」



她勉强自己发出开朗笑声。



我对这样的松前城说：



「……我觉得没关系喔。」



「咦……？」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这么开口了。



「……怎么说，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忍耐。觉得寂寞，就老实说自己很寂寞就好啦。」



为什么每个城姬都会想压抑自己的内心呢？或许是掌管奇迹的那个类似守护神的人物教导了她们这种压抑的想法，但就算是这样，让还这么年轻的女孩们抱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分了。因为在这约三个月的生活当中，我深深体会到比起守护世间秩序和人民安稳生活的职责，最重要的还是她们的本质全是符合年龄印象的一般女孩子。



「怎么说，我不知道松前城到底有多寂寞。没有体验过北方生活的我，不知道那里的生活型态是什么样子。可是，我觉得你没必要把寂寞压在心底。你不介意找我的话，我愿意听你诉说任何事情，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独自背负压力，把心里的话都告诉我。毕竟难得我们有缘，结成了城主与城姬的关系……」



「秋……秋宗大人……」



松前城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松前这么说……」



「啾呜……」



「松前昆布也想安慰松前吗……？安慰这样的松前……」



她轻轻碰触担心地靠近海边的松前昆布。



「谢谢……你们……送松前这么温暖的话语，还让松前觉得心里这么温暖……在那片寒冷的松前之地时，实在无法想象会有这一刻……总觉得松前会来到这个世界，还有成为秋宗大人的城姬，全是命中注定好的……」



她说着抬起头。



「嘿嘿，秋宗大人、松前昆布……松前最喜欢你们了♪」



然后以花开般的满面笑容对我们这么说。



嗯，如果多少有帮上松前城，那就好了……



不过——有件事情让我有点在意。



松前城跟松前昆布简直像从以前就一直相处在一起，感情非常要好。



但只要他们两个还是城姬跟海豚，就无法永远待在一起……



「……」



……现在就先不提这个吧。



看着很开心的松前城跟松前昆布，就觉得说这种话扫兴太不识趣了。



据三崎城所说，松前昆布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可以脱离人的照顾独自生活。在那之前，就先不要多说什么吧。



「……嗯。」



我在心中点点头……



决定暂时把话藏在心里。



3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



七月已经结束，进入了八月，一个夏天真正开始热起来的时期。



松前昆布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力。



外表上的伤口已经彻底消失，体力似乎也几乎回到原本水准了。现在的它已经恢复到偶尔还会自己抓小鱼送给松前城。



「嗯，我想没问题了。再来只要等它能持续自己觅食，就不用担心了。」



三崎城点着头说。



「哇，不愧是松前昆布，连回复力也特别优秀呢——！」



「啾呜。」



银杏对高兴地这么说的松前城开口：



「嗯，这一定也是拜松前城努力照顾它所赐。真是太好了呢，松前城。」



「是！谢谢称赞！」



「毕竟松前城真的很努力照顾它嘛～连我们都想向你奋力照顾它的模样好好看齐了。」



「嗯，嗯，松前城真的很了不起喔。」



名古屋城她们也异口同声地夸赞她。



「唉……虽然在这里逗留了许久，不过这样也不坏呢。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呢？」



「我想想。我们暂时把住宿时间延到了这个周末，就在那时候离开吧。」



大和郡山城如此回答小田原城的疑问。



加上原定的集训时间，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三星期，或许差不多是该离开了。



「这样啊～那我们在这星期结束后，就得和那只小松前昆布道别了呢。这样会说不定有点寂寞呢。」



清洲城不经意地说到这件事。



但有人被这句话激起了反应。



「咦……这星期结束后……就要道别……？」



「嗯。虽然很可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毕竟小松前昆布该住在海里，不能带它回去『城址庄』……咦，啊！」



清洲城不知道是不是说到这里才察觉松前城的表情变化，不再讲下去。



「啊，呃……那个啊～与其说是道别，应该说小松前昆布是鱼儿们的同伴，所以我们必须让它回到海里……」



「……」



「我……我们当然不是永远见不到它了，只要小松前城来海边，或许就有重逢的一天……可是我们还怀有城姬的职责，也没办法太常来海边，所以……呃，那个～那个～呃，唔……」



她想办法要打圆场，却好像没什么效果。



「……道别……松前跟松前昆布命中注定要分隔两地……必须和彼此道别是吗……」



松前城楞楞地细细道出这段话。



然后……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三天后。



我们准备和松前昆布道别，回去「城址庄」了。



「松前城，我们今天下午就要回『城址庄』了……」



「……」



「那，我想你应该知道……那个……我们不能带松前昆布一起回去……」



「……」



「所以，就趁现在去和松前昆布道别……」



我讲到一半。



这时，松前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松前……不想……」



「……咦？」



「…………松前……不想和松前昆布分开……」



有如硬挤出来般的声音。



她的声音听来太过悲痛，让我不禁犹豫要不要和她说下一句话。



「松前城……」



「……松前……要跟松前昆布永远在一起……！我们两个要永远在一起……」



「松前城，我懂你的心情，可是……」



「……不……不要…………松前跟松前昆布要永远永远一起度过相同的时光……！也永远不会有分离的一天……！」



「啊……」



松前城这么吶喊之后。



就跑出了「海角花园」。



「毕竟小松前城真的很疼爱小松前昆布啊……」



「虽然会不想跟它分开，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可……可是，我们又不能把它带回『城址庄』……」



「……」



大家各自表达意见。



这确实是无可奈何。



这两星期之中，他们两个最常待在一起，而且在旁人眼中看来，也觉得他们的感情好得没话说……就像松前城自己说的一样，他们简直就像一对姐弟。所以我也理解松前城为什么不想跟它分开……但只有这件事我们真的束手无策。松前城也是内心深处很清楚，才会慌成这样……



「总之，我去找找松前城！大家都留下来，避免松前城刚好跟我错过，跑回来这里！」



我这么告诉大家后——



便前去追赶松前城。



*



松前城在奔跑着。



脑袋里的所有思绪都不见了，松前城只动着双脚，一味奔往松前昆布身边。



虽然热到流出来的汗水让刘海粘在额头上，但现在的松前城根本不在意这种事。



她无法相信竟然要和松前昆布分开了。



「松前……从今以后也要一直和松前昆布在一起……！」



奔跑着的松前城开口这么说，鼓舞自己。



不想承认他们必须就这样分开。



要让它住在附近的河川里，或是借用附近的大澡堂都无妨。如果不行，用城姬的奇迹在「城址庄」盖一个专用的泳池也好。



不管怎么样都好。



总之，松前城就是不想和松前昆布……分开。



「松前昆布……松前昆布……」



松前城像在说梦话似的不断叫着它的名字，跑到岩岸这里。



这两星期左右的时间内，来过无数次的地方。



找不到松前昆布的身影。最近它常在这时间出海找食物，现在八成也是去觅食了……



「松前昆布……！」



即使如此，坐立难安的松前城还是进到了海里。



没有看见松前昆布的身影，让松前城很不安。



感觉好像不用手摸摸松前昆布的身体，它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



「你在哪里……！」



松前城拨着海水，游往更远的海域。



因为穿着衣服下水，所以游得很慢，但现在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松前昆布……松前昆布……！」



松前城不断呼喊，喊得喉咙几乎要沙哑了。



松前城究竟喊了多久呢？



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了。



水深早已深到脚碰不到底，岩岸地带也在很遥远的地方，看起来很模糊。再继续前进，说不定会没办法回到岸上。可是总觉得要是在这里放弃，就再也见不到松前昆布了……就在松前城摇摇头，重新面向前方的那一刻——



「……？」



更远一点的海上，出现了一个不断接近这里的三角背鳍。



那个探出水面的独特形状。



是松前昆布！松前城如此心想，连忙想前去找它。



「……！」



不对。



那不是松前昆布。



松前昆布的背鳍尖角比较圆一点，看起来很可爱。但现在接近这里的那个背鳍尖角，却如刀刃般锐利。



「这是……呀！」



还来不及确认，就有一股冲击贯穿全身。



在海里的松前城失去平衡，喝进了海水，同时理解到是接近自己的生物冲撞过来。



不会错，这才不是松前昆布。这是……



「鲨鱼……？」



攻击松前城的，是一只鲨鱼。



那是大概有十公尺长，身体偏蓝的巨大鲨鱼。



它在游过一段距离后回转，再次直直冲向这里。



「这家伙…………不要过来……！」



松前城大声喊叫，并显现出大炮来发射炮火，进行威吓。



但……



「打……打不到…………！」



对方的动作相当敏捷。



它以与巨大身躯印象不符的速度在水中自在窜游，接连躲过大炮的炮火。



再加上地点是海中，火药的威力会大幅削减，而这点似乎也让鲨鱼占了优势。



「唔……『长沼流兵法』。」



松前城展开防御壁，承受鲨鱼冲撞带来的冲击。



但「长沼流兵法」说到底也只能挡住来自前方的攻击，面对来自侧面和后方的攻击却是毫无招架之力……



「呀……！」



看来鲨鱼靠直觉理解到了这件事。



鲨鱼迅速转换方向，从正面以外的方向进攻。



其动作无比精确……完全抓准了目标。



「这……这只鱼……不是普通的鲨鱼……！」



普通的鲨鱼应该不会这么聪明。



仔细想想，这种近海地区很少有这么大的鲨鱼出没，再加上它全身还有一层有如墨汁溶在水中一般的黑色薄霭，这到底是……



「啊呜……」



还来不及思考，松前城就被来自背后的冲撞打进了海里。



这股强烈的冲击让意识有一瞬间差点淡去。



不……不行了……



「秋宗大人……大家……松前昆布……！」



松前城在朦胧的意识下这么说，闭上了眼。就在这时候……



「啾呜！」



一道在这十天内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叫声响起。



随后，一个护住松前城的黑色鱼身便出现在眼前。



下个瞬间，鲨鱼就被撞飞了好一段距离。



「啊……」



出现在那里的——



「松前昆布……！」



「啾呜呜♪」



是松前昆布。



它大幅摆动身躯，闯进松前城和鲨鱼之间，保护着松前城。不只如此，它的周遭——



「这些……是松前昆布的朋友吗……？」



「啾呜♪」



松前昆布的周遭有很多的……海豚。



数量不晓得有十只还是二十只。它们以松前昆布为中心不断旋转，保护着松前城。



「大家……都在保护松前城吗……？」



「啾呜呜呜。」



「松前昆布……」



听到松前城的话，松前昆布叫了一声。



而在这声号令之下，大群海豚开始动身迎击依然试图进攻的鲨鱼。



松前城见状，脸上转变为察觉了某种事情的表情。



「但……但是，你们不可以过去……！松前昆布你们是海豚，就算数量占了优势，单就战斗力来说，还是赢不了鲨鱼……」



松前城喊到一半。



「赢不……呢，咦……？」



却在途中停下了嘴边的话语。



眼前的海豚们以犀利动作迎击鲨鱼。



它们之间的合作技巧巧妙得只能以高明来形容……彻彻底底地把鲨鱼玩弄于掌心之间。



鲨鱼一开始是有进行强烈抵抗，但似乎没过多久，就领悟到局势对自己不利了。



啪唰……！



鲨鱼潜进海中，发出巨大水声。随后它就摆着背鳍，一溜烟地逃跑了。



现场只剩下松前城，以及松前昆布它们这一群海豚。



「……」



「……」



「……你……你们赢了呢……」



「啾呜。」



「哈……哈哈哈……好厉害……松前昆布。你们好厉害……！」



「啾呜啾呜♪」



松前城一抱上去，松前昆布就发出听起来很高兴的叫声。



抱住那又大又软，光摸着就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光滑身体。



松前城感受着那副身体传来的温暖，由衷地说：



「谢谢你……松前昆布……」



「啾嗯♪」



松前昆布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天真无邪地叫了一声。



*



「呼，看来他们都没事呢……」



我远望着紧紧相拥的松前城和松前昆布。



离他们有些距离的我大大吐了口气。



「鲨鱼出现的时候我还在想该怎么办，不过看起来已经想办法赶走它，也平安找到松前昆布了……」



「是啊。」



三崎城点头回应。



她看到想到海上找松前城的我，就以一个人出海太危险的理由，和巨大豹纹章鱼一起陪我过来了。



「话说回来……海豚还真强耶。虽然数量上占优势，但我还真没想到它们赢得过鲨鱼。」



「不，那并不是海豚。」



「咦？」



三崎城摇头否定我的话语。



「它们……包含松前昆布在内，全都是杀人鲸，不是海豚。」



「杀……杀人鲸？」



「是的。并不是海豚。」



「……」



杀人鲸……记得是被称作海中流氓，连鲸鱼都想避开它的生物……



那……难怪这么强。可是我完全没发现是杀人鲸。这么说来，我确实也曾觉得以海豚来说，它的眼神和牙齿都有点太锐利了……



当我默默为刚发现的意外事实感到惊讶时……



「……而且，事情还没结束。」



「咦？」



「……不觉得很奇怪吗？刚才的鲨鱼……明明是鲨鱼，却格外聪明和狡猾。再加上如果不是巨口鲨或深海鲨，一般不可能会有那么巨大的鲨鱼。」



「这……」



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但我对鲨鱼不是那么了解，所以也只觉得「应该也是有那种鲨鱼存在吧」……



「世上没有那种鲨鱼。至少就我所知，是没有那种鲨鱼的。而我们从这一点，可以推论出一件事。」



「……？」



「那是……『黑暗野兽』。」



「！」



唰啪！



几乎就在三崎城这么说的同时，我们背后掀起了大浪。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应该是到刚刚都还在攻击松前城他们的鲨鱼。会说「应该」……是因为它全身包覆着漆黑的薄霭，大小也比刚才大了一倍。



「这……这是……」



「是受到『黑之力』控制的野兽……『黑暗野兽』。」



「『黑暗野兽』……」



原……原来也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我还以为只有城姬会受「黑之力」控制……



三崎城对楞得眨了眨眼的我说：



「这只『黑暗野兽』恐怕有能力打赢松前昆布率领的杀人鲸群。而它没那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咦？」



「因为它发现附近有更好吃的猎物……也就是『城主』。」



「……」



那……是指我对吧……？



「黑暗野兽」仿佛是在给予我肯定答案般露出利牙，直直往我扑来。



「三……三崎城……！」



「没问题。这里是大海……论海上与海中战斗，没有『黑暗野兽』能单枪匹马赢过我。」



说完，三崎城迅速把视线投向我。



「这里很危险，还请城主大人退后一点。要上喽，传二郎。」



然后与巨大豹纹章鱼——传二郎，一起冲向「黑暗野兽」。



4



「那，松前城……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



面对把头探出岩岸水面的松前昆布，松前城微微点了点头。



「……松前昆布，这十天的时间，松前真的过得很开心……」



「啾呜？」



「能和松前昆布待在一起，度过这么快乐的时光……每一天都像是在作梦一样。松前现在仍然把松前昆布视作自己的亲弟弟，也希望能永远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们必须分开了。」



「啾，啾啾？」



听到松前城这番话，松前昆布惊讶地叫出声。



「这是给你的饯别礼。从今以后，你就把这个当作松前，好好珍惜它吧。」



她轻轻解开自己的发带，轻轻把它绑在松前昆布的背鳍上。



然后指着海上，说：



「……好了，回去吧。松前昆布应该待在那里。」



「啾，啾呜啾呜！」



松前昆布发出犹如哀号的声音。



「不行。就像松前有秋宗大人和大家陪伴一样……松前昆布也有该回去的地方，还有一起生活的伙伴。你不该待在我们这里，所以……」



「……」



「所以……再见……了。」



「啾……」



明确的道别话语。



即使如此，松前昆布还是不打算离开。



它露出求助的眼神，直盯着松前城。



「……就算你这样看着松前也不行。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好了，松前昆布，去吧。」



「啾呜，啾呜！」



「……快去！」



松前城以强硬语气拒绝迟迟不肯离开的松前昆布。



松前昆布有摆出好像很困惑，又好像很犹豫的动作，但依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唔……」



不晓得是不是看不下去了，松前城终于转身背对它，开始迈出脚步。



「啾……啾呜！」



看见此景的松前昆布连忙追赶上来。



它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一样，非常拼命。



松前城想用跑的甩开它，松前昆布却依然硬是游进岩岸的狭窄海湾，拼命跟着松前城。



「久留里城，请你施放『雾降之城』……！」



「……咦……？」



「请用『雾降之城』！请你藏住我们的身影……！那样的话……！」



「……可……可是……」



「别管了，快点！」



「……好……好的……」



被松前城气势吓着的久留里城慌慌张张地走到前头。



「……起……起雾了……『雾降之城』……」



随着她说出这段话，一阵足以遮蔽视野的纯白大雾就瞬间阻绝了松前城与松前昆布。



「啾呜！啾呜！啾呜……！」



「……唔……」



大雾彻底藏住一切之前的三十秒内。



寻找着松前城的松前昆布所发出的哀伤叫声，响遍了周遭。



「……这样……就好了吧。」



在纯白的大雾中。



松前城简短地细声道出这段话。



「……松前昆布有它该待的世界……就算硬用某些手段带回去，也对它没有好处……这……就是这种道理对吧……？」



「嗯……」



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世上不存在绝对正确，或是绝对错误的事物。



但让松前昆布回归伙伴的怀抱确实是比较好，而且这是松前城自己仔细考虑过后，才做出的选择。我……不觉得她这么做不好。



「……松前也觉得这样就好了，一点也不后悔。不过……」



「……？」



「不……不过……不过……松……松前其实也不想和它分开……松前也很想跟松前昆布永远永远在一起……！」



「嗯……」



「松前想待在它身边更久一点……把它光滑的肌肤擦得更亮晶晶的……还要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玩……松前好想和它一起生活……呜……呜呜……呜呜呜……」



「……」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好一段时间，松前城都在我怀里不断流下泪水。



嚎啕哭声响彻周遭。



「松前城……」



「小松前城……」



「想必很难受吧……」



「……连……连我都想哭了……」



「……虽然很吵，但现在就先睁只眼闭只眼吧。」



银杏她们也很担心地观望着松前城的状况。



松前城哭了好一阵子。



她的眼泪不断流下，甚至令人怀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哭干。



但她不久后就不再继续哭泣，缓缓抬起头，说：



「……谢谢……」



她在我怀中小声地说。



「……大哭一场之后心情也舒畅一点了……嗯，要是松前这样，松前昆布也没办法安心地走啊。松前要让它看看自己坚强的一面，好好送它一程。因为松前……是它的姐姐嘛。」



「松前城……」



「松前……没事。虽然很寂寞，很难过，但松前还有大家——还有秋宗大人。所以……」



「要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生活喔，松前昆布。这是你跟姐姐之间的……约定。」



她笔直望向大海，吐出这番话。



她的表情……看起来比以往还要更成熟了一点。



松前昆布在岩岸那边喊叫着。



那悲伤叫声让人觉得它会永无止尽地叫下去。



但过没多久，它身后就出现了许多不断靠近的身影。那是它的海豚……不对，是杀人鲸伙伴。



它一开始还很不知所措，可不久后还是被催促着加入群体当中，返回海里。



绑在它背鳍上的发带，也随之静静飘荡。



之后，松前城和松前昆布没有再见到面。



这对姐弟被分隔于陆地与海洋。



不过，据说有极小的机会，能看到背鳍上绑着缎带的杀人鲸悠游于近海区域。而那副身影，也被渔夫们目击过数次。